风烟

无情人做对孤雏

【明台X宋红菱】溯洄(5-8)

《伪装者》、《黎明决战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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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

 

秋日破晓,路旁的灯火刚刚熄灭。小贩的叫卖声,电车的鸣笛声,包工头的咒骂声,孩童的嬉闹声此起彼伏,街上的一切逐渐苏醒过来。上海依旧是那般热闹,外界的炮火硝烟似乎不曾影响她半分,十里洋场,纸醉金迷。

弄堂口的早点摊上此刻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妻,周身的气派似与这里嘈杂的一切格格不入。

“红菱你看,那座砖红色的洋楼就是周孝荣的巢穴。”景修替红菱倒了半碗豆浆声低声说道。

“嗯。”红菱掏出手帕,轻轻擦拭着嘴唇。“不能在这里动手,会牵连到附近的居民。”

男人放下碗筷,皱了皱眉头。“可是从七十六号到他家一路上都有重兵防卫,不易设伏。”

女子起身整理衣帽,“他平时有别的去处吗?”

“老板结账。”男人将一张纸票压在碗底,跟随女子离去,“别院四周都有暗哨,而且这里与宪兵团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,难以脱身。”

红菱望着那座密不透风的别院,忽然心生一计,“其实我们可以主动引导他去别的地方。”

杨景修知晓她已有主意,便也不接话,示意她继续说下去。

“周孝荣叛变的消息目前只有军统高层知晓,假如我们以特派员的身份与他联络……”

 “瓮中捉鳖?”杨景修惊问,“这太过于冒险了吧!万一他上报给日本人呢?”

“我倒觉得我们可以试试。”红菱继续解释道,“周孝荣此人颇为自负,况且他现在急需一个可以在日本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。你觉得他会舍得把这个立功的机会拱手让人吗?”

杨景修不置可否,反而异样的盯着身旁的她,宋红菱疑道,“哪说错了吗?”景修笑着拍了拍红菱肩膀,“你刚才的神情啊活脱脱就像一只小狐狸!”。红菱停下欲反诘,余光却捕捉到一个躲闪的身影,“你看你穿这么少,小心着凉!”红菱半是责怪,温柔地伸手将景修的衣领竖起。景修忽地一顿,明白是有情况。

“看清跟着我们那人了吗?”

“没有,不过身形倒是像在哪见过。”

之后两人又装作散步般绕了一段路,却再也没有发现跟踪之人的身影。

“看来以后行动要更加小心了。”红菱低声嘱咐。

景修应道,“走吧,我先送你去上班。”

 



6.


广仁医院原是上海市的最大一家医院,自日本人占领了上海,医院里除了医生护士,大半都是从前线退下来的日本伤兵。近日来医院更是走廊里都挤满了床位。或许是日本军队在战场上吃了亏,整个医院都被阴郁的氛围所笼罩。身为中国人,医护人员自是乐意看到越来越多的残兵败将,可同时又不得不更小心翼翼,怕不小心触了日本人的霉头惹祸上身。

身着白大褂的宋红菱此刻正跟随一众医师查房,丝毫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。作为医生,虽然救死扶伤是她的职责所在,可她自问也成不了圣人,无法对一群屠杀自己同胞的刽子手心存仁爱。不过她也明白自己此时什么都不能做,杀死几个日本兵不会对战局有任何影响,她要好好活下去。

“小宋,别发呆了,一会日本人看见就不好了”年长的主任语重心长地提醒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宋红菱。“日本人可惹不起啊!”

“好”,红菱回过神,微笑回应。

站在拐角处的明台就是这样毫无防备闯入她的视线的。

“你怎么在这”

“取药。”简单的两个字,不带任何温度。

“生病了吗?”她温柔的询问,仿若熟稔的老友。

红菱的声音仿若和煦的春风。

“没有。”,可是面对红菱眼中的关切,他又有些欣喜,于是又接了一句,“是替姐姐拿的。”

“哦。”“那我先去忙了。”

他明白自己应是与宋红菱保持一定距离的,可是如今见了她又忍不住的想要往前边凑。见红菱转身欲走,明台又连忙说道,“宋医生如今越发能干了”

“哦,如何见得?”女子转身,好奇的望着他。

“以前见你连手术刀都不敢拿,现在竟也救得日本人了,这不是长进了吗?”他的语气颇为无礼,他本只是想和红菱多待一会儿,可是话一出口就有几分后悔了。

红菱却不欲与他争辩,只是淡淡的答道:“作为医生总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啊。”,说完竟不再理会明台。景修说得对,走错一步就是悬崖峭壁,她不能在这些儿女情长上分心。

见红菱低头沉思,明台也自觉无趣,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满怀心事的并肩站立着。

……

“当医生的不敢拿刀,宋红菱你可真丢人啊!”明台看着走廊里罚站的宋红菱颇有些好笑。

“要你管”女孩气鼓鼓的瞪着他。

见男孩眼里的笑意更甚,女孩不再言语,索性背过身去,换个方向站着。

终于等到了放学,红菱揉了揉早已酸麻的腿脚,一瘸一拐地向教室走去。

“还能走吗?”身后传来响亮的男声。

红菱却还因上午明台的嘲讽而生闷气,于是并未回头,继续往前走。

“真是倔脾气。”明台径直两步越过红菱,抓住红菱的手腕往自己背上带。

“哼!”显然背上的女孩却并不领情,挣扎着要下去。

“摔下去了我可不负责啊!”明台佯装向前倒去,吓得红菱又紧紧抓着他的衣领。

发现自己又被明台捉弄,红菱空出一只手揪住着明台的耳朵。

“疼啊!”

“活该!”

 

想起陈年往事,明台嘴角竟溢出了一丝微笑,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女子紧蹙的眉头。

 

 


7.


“眼镜蛇这个名字倒挺适合你”宋红菱认真端详着对面的男人,轻轻笑道。男人闻言竟装模作样地认真思考片刻后问道,“是因为我带着眼镜吗?”

红菱接过他递过来的红酒,噗嗤的笑了一声,“不,因为你的毒性。”

“哈哈,谬赞了! 你也不差啊,刚到上海就解决了周孝荣。”

“承让”

两人笑着碰杯。

宋红菱口中的“眼镜蛇”不是旁人,正是明台的大哥明楼,如今他明面上是在特工处工作的。

一阵玩笑过后,红菱突然正色说道,

“总部命令我重建上海站”,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,“同时协助你的潜伏工作。”

“嗯。”明楼心下明了,军统之所以会选中宋红菱,无外乎是看中她的家世背景,可以轻易接触到旁人无法轻易获取的信息。只是,太危险了!

“当年见你时,你还是个黏在在靖远身后的小丫头,如今……”他透过眼前这个姑娘竟依稀看到了那位久别的故人,又仔细看她容颜装扮,一时竟有些悲喜交集。

他在曾与宋红菱的哥哥是至交好友,大学毕业后两人各奔东西,后来再次得到的竟是好友以身殉国的噩耗。

见他提起哥哥,红菱心中竟也如刀割一般。面上却未露分毫,良久说道,“家国蒙难,我们谁都没资格独善其身。”

明楼见她这样,遂想找两句劝慰的话语,见她神色安定,似乎不需要旁人的安慰,又觉无话可说,毕竟每个人都要学会在这乱世生存下去。他自己是,红菱是,就连明台也逃不过。说起明台,明楼着实也有些头疼,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,若有机会还是要想办法把明台从组织里抽离出来。

“大少爷,大小姐请您和宋小姐出去喝茶。”

明镜的侍女在门外喊话,明楼应声,“知道了!”

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,明楼才对红菱说道,“以后还是在外面联络吧,家里总是人多眼杂的不方便。”

红菱点头,“我上去看看明老板。”

 

如今宋红菱是上海商会的挂名会长,故而她和明镜的交集也多了起来。红菱其实很喜欢同明镜聊天,她自幼丧母,虽然还有个妹妹,但毕竟差了些年岁,身边很少有人可以与她说些体己话。而明镜向来待人和善,对红菱也像自家妹子一般,隔三差五的就做些点心派人给红菱送去。

“姐姐你要好好休息,千万不要累坏了身子!”红菱从床上扶起明镜,温声劝导。

“唉,我也是没办法啊!明楼整日在外面做事,明台又还小,担不起事!每次一和他们兄弟俩提成家的事啊,他们总是推三阻四的。”提起俩兄弟,明镜虽是满口抱怨,眉眼中流露出的却仍旧是爱怜之意。

说着竟拉起了红菱的手,笑着说,“还是你这孩子听话,早早的成了家,现在过得多幸福啊!”

红菱听闻低头不语,明镜却只当她是姑娘家害羞。方欲继续打趣,楼下似隐约传来几声叫喊声。

“准是是明台回来了!”

明镜话音刚落,紧接着就传来一声“姐”,房门忽的被推开。

“我没事,别大惊小怪的!”

 “还说没事...你怎么在这儿?”

红菱从他进门起就一直没出声,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。看得出明台定是从外面一路跑回来的,额头上还留有细密的汗珠。口袋里的手帕被她揉成一团,“我...”

“红菱是我请来给大姐看病的”,明楼说话间也跟了进来,身后还跟着一名陌生女子。

显然明镜也注意到了,开口问道,“这个姑娘是?”

明台方才过于担心,经明镜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人回家。这时看见程锦云十分拘谨的站在门口,顿时觉得有些羞愧。便上前拉着程锦云的胳膊引至明镜床前解释道,“这是程锦云,我的一个朋友。”

“明小姐好,听说您病了,我就想跟着明台过来看能不能帮忙。”女子说得一口吴侬软语,模样也甚是可爱。

“多谢你了”,明镜和善的笑着。

许是明台从未带女孩子来到家里,明镜便揣测着两人的关系。一时间脸上竟溢满了喜色,接着又是拉着那女孩的手问长问短。明台知道姐姐定是误会了两人的关系,但碍于她的身体也只能笑陪在一旁。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,红菱自觉有些多余,又觉得自己心底那些小心思极为可笑,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。

“那我就先告辞了,您好好休息。”话是对着明镜说的。

“今天多谢你了!”明镜欲要起身,却被明台按下,

“我去送她吧!”

“你在这陪陪明姐姐吧”,红菱出声将明台拦住,目光又在那女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,“还有这位女士吧”。

“明大哥,麻烦了”

明楼接过红菱手里的医药箱,“走吧。”

明楼一直将红菱送至大门口,路上两人又约定了些接头事宜,直至红菱的汽车消失在马路尽头,明楼才转身回府。经过庭院的隔断时方又停下了脚步,望着那一道暗影冷冷的说道,

“人都走了还站哪干嘛!”

明楼望着门后的那道阴影,终是看出去几分与这深秋相符的萧瑟。明台从后走出,问道,“你何时与她那么相熟的?”明楼不答,反问道,“你和那位程小姐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

不待明台的回答,他自己却又摆了摆手,道,“罢了,我懒得管你们!”

 

 

8.


随着新站长的到来,休眠多日的上海地下组织终于开始再次运转。

“没想到咱们的新站长竟然是个女人”

于曼丽的惊奇倒不是受中国传统旧观念的束缚,同为女性,她自然知道特工这一行对女性的要求有多高,由此对这位新上任的站长又多存了一分敬意。

“还是个大美女!”郭骑云适时的补充。

宋红菱的到来对这个曾遭受重大打击的组织来说无疑是一盏明灯。即使是像他们这种常年在黑暗中行走在特工,有时也需要这样一盏灯,为他们苦苦坚守的信念指明方向,让他们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!而现在,宋红菱为他们带来了新的任务,使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总部的弃子。此刻这些人便是重焕生机,他们深信只要宋红菱一声令下,他们便可以毫不犹豫地上阵厮杀。

曼丽又转头看向明台,他一向是极爱凑热闹的,反观今天从会议开始,他就像木头一样一言不发。

“对了,明台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?”

郭啸云夸张地笑道,“他还没反应,从宋站长出现到离开,他小子的眼珠子都快要钉在人家身上了!”

曼丽显然也注意到了明台的反常,经郭骑云一提醒,这才察觉到是与宋站长有关。她努力回忆着刚才会上的情形,那位宋长官好像自始自终都没有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一眼。她欲继续询问,明台却像着了魔般突然拿起外套就向外冲去,留下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。

 

“站住!”,明台在离宋公馆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处截住了那辆车,车内正是杨宋二人。

“你在车上等着。”景修嘱咐着红菱,自己独自下车。

“你想干什么!”杨景修显然不满明台当街拦车的行为,语气也颇为不善。

明台只是死死的盯着车内的另一人,吼了一声“让开!”

景修却没有放行的打算,明台竟作势欲要冲上前去,两人眼看着就要动气手来。

此刻街上已有三两好事的路人围聚过来,似乎已经有人认出了两人的身份,开始指指点点。

“好了!”车内想起红菱清冷的声音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,上车吧。”

宋明两家都是在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大家,真要让他们在这街上闹起来,到时候两家的脸上都不好看。景修倒也没多与明台计较,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,明台随后。

车子发动,车内三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。

没多久车子开到了市内的一个公园,此刻正直午后,并没有很多人。杨景修四周环视确定没有被跟踪后,才将车子停了下来。

“我先去古董店看看,你自己小心。”景修嘱咐着红菱,又掏出自己的配枪递了过去,显然是他并不放心明台。

“嗯”。宋红菱接过后装入自己的手袋。

杨景修看着别扭的两人还想再说些什么,但有些事必须他们自己解决,他拍拍红菱的肩膀,后下车离开。

 

车内只剩下两人,空气顿时凝滞。

刚下过几场春雨,地面上还积着几处水洼,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泛着涟涟波光。

宋红菱打开车窗,微风拂在脸上无比惬意,不过也只是一会儿,她又关上了车窗。美好的事物不可贪恋,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。随后又清了清嗓子,“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!”

明台一怔,似乎也是刚才美景中回过神来。他此行的目的的确是想要弄清楚一些事,深吸了口气后缓缓问道,

“为什么要瞒着我。”语气中没有本该是被欺骗的愤怒,只有不解,深深的不解。

“工作需要。”红菱也是迟疑了片刻才回答的,她本以为明台会问她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,又如何入了军统……事实上明台也曾这样想过,只不过当他看到方才看到杨景修和宋红菱之间的那默契,他觉得自己的那些疑问都已没有意义了。

即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,那是他永远无法参与的岁月,况且他不一样也瞒着她吗?

红菱的回答虽是意料之中,但他难免还是有些不被信任地难过,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。良久,在红菱的耐心快要耗尽之前,他终于问出了他的第二个问题,

“你和他,是……真的夫妻吗?”

或许他未曾察觉此刻他颤抖的嗓音。

车内只有两人,红菱也没办法装作没听到,一时静默无言。

明台苦笑,眼里的失落显而易见。“这难不成也是机密!”

因此犹豫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瞬间,在她还没有计较好利害得失之前,一个“假的”已经毫不犹豫地出了口。在所有的混沌与漩涡中,她一向是清醒而理智的,因为足够清醒,重逢后的他们仍在扮演着互不相识。

烟雾缭绕中他却终于看清了一些东西,她的双目隐隐泛着涟漪,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。她伸手夺过男人手里的烟头,扔出车外。

“知道了。”他顺势捉住红菱的手,拉近了两人的距离。

明台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,呼吸也渐渐匀静。良久来一直混沌的心房此刻终于见到了阳光,他一直别扭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,暗淡的眼眸终于再次明亮。

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,那些被刻意深深埋藏的相思终又重见天日,又似有燎原之势……

这一日最终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,没有战争,没有信仰,没有离别,只有彼此!

 


tbc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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